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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ntitled-1  

六月六號咱家老爹在上班途中突發性的腦溢血,一瞬間被推入醫院,等待是種煎熬,小火慢滾之餘,我只好用手機一字字的紀錄當下的狀況與心情,文字的力量在此刻是良藥,讓人更堅強也在思考中思緒平息:

2014/6/6 17:20

週五下班前倒數兩小時,還在工作途中培養週末的氣氛,溫刀腦木用Skype丟了個訊息過來,說是老爸在公司洗澡昏倒,顱內出血,已經被同事送到沙鹿的綜合醫院,她聽到之後心臟有點承受不住,打算喘一下再去醫院。

我雖然跟老爸的公務員生涯不是太熟,擔憂跟緊張之餘,心裡還想著我家老爹跟av女優一樣,都是份能在上班時間洗澡的工作。
 
 
 
18:03 半小時能做的事情還不少,火速請了假,跟同事銜接一下未完成的工作,通知也在上班中的弟弟,交待夫人準備行李打包千斤,轉眼已經返家準備這趟意料未及的長途旅行。
 
事後想想連自己都覺得異常冷靜,一個回神已經在行李中夾帶了兩包咖啡豆跟磨豆機,還有塞了三顆行動電源在包包裡,一如曾經在腦海中演練的核四爆炸的撤退路線,一點都沒有要虧待自己的意思。
 
 
 
18:43 承蒙週五下班潮的威力,塞了半個小時還在交流道,撥了台中家的電話已經沒人接應,紅燈途中確認了跟咱家腦木skype的對話,終於在對話框的最末端看到幾個驚心動魄的小字:要緊急開刀。
 
 
 
19:08 接到醫院電話,很是緊急的詢問為什麼還沒有家屬到醫院簽署那張手術同意書。
 
是個很好的問題,咱家老子每天搭一個鐘頭的交通車從市中心去上班,很顯然在公司昏倒也只能送就近的醫院。
 
我這遠水救不了近火,老弟雖然近了點,但也同屬於遠水類的級別,只能寄望心臟沒力也沒手機的腦木。我們就像是前往遠的要命王國的妖怪跟驢子,跟目的地始終有些距離,北飄求學掙活十幾年的遊子終於在這刻付出了代價,揪心的在反覆自悔中沉浸。
 
但讓人焦慮的從台中市區怎麼車搭了那麼久還沒抵達沙鹿,很擔心咱家老母誤判形勢導致省病發作,硬是搭了公車打算來個長期抗戰貫徹她奉行了五十多年能省則省的人生最高原則。
 
 
 
19:15 間隔七分鐘,我媽的二兒子打電話來,說是也接到醫院電話,依舊沒人簽那張手術同意書,護士只好先幫老爸剃了光頭,人就這麼擱在手術室前跟死神喝阿比兼下象棋,電話中他說,不等我了事態緊急,要自己從新竹搭高鐵過去,電話掛斷我踩油門的腳有些繃緊,在下班的擁擠車陣穿梭中難掩焦躁情緒。
 
 
 
20:08 經過三號國道苗栗路段,終於接到腦木用老爸手機撥來的電話,有些哽咽的說已經簽完同意書,人已推入手術室,六樓,快來。
 
妳現在才到醫院,我問。
 
腦木說:對,計程車很塞。
 
對話很簡短,我們離那個盼望卻都長的有點距離。
 
 
 
20:33 我媽的二兒子說他到醫院了,六樓,我說我也到了,雨中在台灣大道上看的到那棟矗立在遠方的六樓。
 
算是身為人子卻力有未逮,一種佯裝先聲奪人的心虛。
 
 
20:43 在六樓,終於在手術室外看到家人相聚,上回的這種盛況是一個月的母親節,記憶依舊,只是這次我們的臉都鐵青,一如色票本上的cool gray 5c。
 
 
 
20:53 姑姑聞訊從彰化趕來,一時之間我們變成手術等待室外氣勢最磅礡的家屬團隊。一同前來的堂哥還發起飲料零食,我們在咀嚼無味中假裝一切安穩,世界和平。
 
 
 
21:06 看著溫刀腦木前一刻還哭喪著臉,此時已經開始跟姑姑們聊起今天發生的狀況,還笑著說老爸很尷尬,一絲不掛的在浴室被同事發現,然後被送到醫院來,之後絕對要逼他戒煙戒酒....
 
談笑表面看似一切正常,其實我知道她完全沒有要當上寡婦或在訃文上被滕上未亡人的心理準備,起碼這輩子應該不想也不願。
 
 
21:30 術前的斷層掃描已經知道是腦溢血,雖然送到醫院還有意識能講話,但還是非常危急。我不忍想像老爸頭被切開的樣子,只好想著醫生該怎麼修中央處理器跟硬碟露液.....
 
 
 
22:05  話題已經進行到微微紓緩的狀態,咱家老媽說他計程車資是六百多元,然後搭高鐵來的老弟說他的是九百多元,該名司機還勸告他下回最好是搭客運,別再跳上計程車當隻肥羊,咱家老弟雖然本質不瘦,但毫不繞彎的苦口婆心也算一種良心
 
 
 
Untitled-3  
 
23:53 手術進行到醫生預告會結束的第四個小時,家屬等待室從駢肩雜遝已然隨著時間流逝稀釋到有些人煙稀疏,我們看著一個個已各種奔放姿態的患者從麻醉恢復室被推出來,內心不免充滿躊躇。
 
 
2014/6/7 01:26 等待室只剩兩組病患家屬,深夜的空氣有些稀薄,牆上的電視已經連播了三百次灌水牛肉與顏阿標的假釋慶祝行程,分不清是隔夜的新聞發臭還是醫院空調減弱,坐在塑膠椅上的我一直有些反胃。
 
手術室門突然打開,護士說要找家屬進去,一陣慌亂之後,長男之如我硬著頭皮流著手汗,被腿軟的腦木推進手術室。
 
 
01:27 在醫院複雜的迷宮式走道步行一陣之後換上無菌服,上回這種陣仗是咱家千斤出生,這回卻是面對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狀況。護士領著我轉了好幾個彎,用腳踩開一片厚重自動鐵門,一群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正迎接我狼狽的到來。
 
 
01:28 醫生問:你是他的誰。
 
很有幽默感的問題,老實說手術檯上那個人被包到只剩顆腦袋瓜子,而且還是打開見腦的狀態,我雖然跟我老子認識了三十五年,但從沒想要認識到這麼深入過。
 
醫生複雜的詞彙重複講了兩次目前的狀況,我懂了,然後用自己的方式歸類。
 
腦中兩顆動脈瘤,一顆破了,正在想辦法止血,另一顆大的沒破,但位置尷尬,夾了病可根治,但會形成中風半身癱瘓,不夾也是可以,只是什麼時候會破不知道,目前也沒有根治的方法。
 
這病很神奇,治好了更嚴重,是我當下三十秒火速歸納出來的重點,依我家老子天生浪漫的個性,半身不遂什麼活都不能幹絕對是很不帥的結果。
 
夾起小的止血,大的擺著不動以後再來想辦法,是我當下看著腦中還在跳動的動脈做下的決定。
 
 
 
01:35 醫生再次不厭其煩的說明,就算是夾起小的動脈瘤也依舊可能會有中風的可能性,我堅毅的點頭,醫生說他瞭解了會把手術開完,我只跟老爸說聲加油就被護士領了出去,再次再迷宮中漫遊,脫下無菌衣,腳步浮空,手腕有些顫抖,有些驚訝人命關天的事竟然也沒人要我對這決定畫押簽名。
 
對著手術室外一湧而上的家人,用樂觀的態度說明手術的現狀,跟那些不得不做出的決定。
 
 
 
03:48 相隔兩個鐘頭,手術門再次打開,主刀醫生認出我,我碰巧很尷尬的正在堅硬的塑膠椅上,試圖用肥肉挪動要找出一個舒服的休息姿勢。
 
醫生見狀只好笑著說他開的應該還不錯,夾的很是精準, 現在正在收尾,然後解釋了術後的可能會發生的狀況,語氣讓人很是放心。
 
結果坐回藍色塑膠椅,才發現椅子背後騰上兩個小字,祥業,感謝我的朋友,有種陌生的場域巧遇熟人的安慰感,靜靜陪伴打氣的莫名信念。
 
 
 
 
 Untitled-4  
 
04:12 手術後的老爸被推了出來,即將推入加護病房,平常我沒什麼機會欣賞他躺在推床上睡覺的樣子,但不知為何,這回看起來跟記憶中的不太相同,也許是第一回合的搏鬥稍微佔了優勢,即使是躺著也有些棉被難掩的男子氣概。
 
 
 
04:30 辦完所有程序,我們帶著腳步浮空跟忐忑準備回到那個男主人暫時缺席的家裡休息。遠方的天空有些泛白,我們都很慶幸這個還擁有老爸的嶄新黎明。
 
 
 
09:10 只睡了不到五個小時,輾轉又全家趕來醫院等待加護病房的唯二開放時間,車程40分鐘換來探視半個小時,過去三十五年我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珍惜過,雖然只看著他躺在那兩靜靜呼吸,但卻感覺每一秒相處都很珍貴....
 
 
 Untitled-2  
10:03  加護病房外人滿為患,活像可愛台中腔家屬大集合的菜市場,我們在市場外換上無菌衣,一次只能兩位家屬入內探視,老爸頭上包著紗布,喊叫有些反應
 
昏迷指數9,術後狀況良好,扣掉那些多餘的管子過度裝飾,加上人沒了頭髮帥度稍減,我們終於鬆了口氣。
 
 
 
 
17:30  第二次探視,老爸認出我來,呼吸導管已經撤除,咿咿嗚嗚想說些什麼,急著出門忘了吃些翻譯年糕所以未解,溫刀腦木下了指令對患者做了一番舉腳張手的測試,皆以高調的姿態過關,也許腦部受損的狀況沒有預期中的嚴重,我們當下都笑了出來,待命的加護病房醫師再度過來對我們耳提面命那些術後的併發症問題,口沫橫飛了五分鐘,層層的語彙交雜的核心,根據我的解讀只有五個字,別高興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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